雞飛狗跳在豬窩

  林徽音一首《人間四月天》鮮明了徐志摩的多情的形象，雖然後來梁思成更正是林徽音為剛出世的孩子而作。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徐志摩在林徽音心目中的地位的的確是不可抹滅的。

  1999年黃磊、劉若英、周迅以及伊能靜所主演的《人間四月天》，將徐志摩與一生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的故事具體鮮明的呈現在了電視機前。在我小學大約五、六年級的時候重播，我看著那些民初的服裝和文學家安靜的氛圍，覺得新鮮，但總是看到一半便打起瞌睡。直到前兩年偶然想起了這部電視劇，便一鼓作氣的將二十集全都看完。

  或許是年歲增長的關係，一下子便讓思緒靈魂全都投入到了張幼儀、林徽音以及陸小曼的心境裡。三個迥然不同的女性，卻都愛著同樣一個多情多才的男人。

  張幼儀為了徐志摩生下孩子，遠渡重洋隻身到了英國。原以為勞燕分飛的夫妻自此可以相伴，卻不想越靠近他越覺得距離遙遠。她毫無選擇地接受了徐志摩一意孤行的離婚協議書，殘忍的在她面前上演毫不留情的負心漢。但嚴格說來，徐志摩從未愛過張幼儀，這場婚姻一直以來都是雙方長輩的一廂情願。這場婚姻下的犧牲者不只張幼儀一個，徐志摩也是。只是他選擇起而行，改變自己的命運。即便遭到兩方家族的不諒解，他依然勇於承擔。

  失婚後的張幼儀並沒有從此一蹶不振，自小被灌輸傳統觀念的封建時代女子，在失去了她原以為的人生意義之後，重新的找到了生命的方向。她學習英文，出任上海女子商業銀行行長、雲裳時裝店總經理，成為了那個時代少有的成功女性。她的溫順恭良也為她贏得了徐志摩父母的不捨，甚至還讓徐志摩將家中財產的三分之一歸予幼儀。即便後來徐志摩再娶了陸小曼，但對徐家兩老來說，一直無怨尤的張幼儀才是他們認定的媳婦。

  徐志摩赴英留學時，因緣際會之下認識了好友的女兒林徽音。一下子便被她靈氣的才華給震攝住，比起家中唯唯諾諾的妻子，這個能與他談詩論詞的女子，似乎才是他尋訪了一生的靈魂伴侶。他為了能與林徽音相守一生，完全顧不得離婚後的後果與罵名，央求著張幼儀簽下離婚協議書。回國後，為證明自己對林徽音的一往情深，甚至登報離婚啟示以表自己只願得徽音一人的決心。

  但我想徽音終究是聰明的。縱使她多麼欣賞的徐志摩的文采，多麼沉醉在他的溫言軟語之中，她仍舊選擇了梁思成。遠離了閒言碎語，與丈夫梁思成成為了生活上、事業上的最佳夥伴。但我想，在她的心中，徐志摩還是在的。那是她年少時一個溫柔的夢。

  看完人間四月天之後，翻找過許多關於林徽音的事蹟與創作。不難想到徐志摩與梁思成為何對她如此傾心。張幼儀是堅強的母親形象，林徽音則是陰陽兩極的綜合體，在她的身體裡面有過人的柔情感性，也有不同凡響的剛毅理性。才女之名，無愧於天地。

  徐志摩一生中第二任妻子，也是最後的一任，陸小曼。因為她的出現，他的世界就此背離了常軌與道德界線。陸小曼元是有家室的，她的丈夫是個不苟言笑的軍人，對她的愛表現的不露痕跡。但那個時代的男人大部分不都是這樣不擅言詞的表達嗎？但陸小曼的丈夫對她的疼愛絕對不亞於後來徐志摩對她的溺愛。

  對於總覺得與丈夫的生活過於乏味的陸小曼，一顆渴望多姿多采的心在遇到了善於情話綿綿的徐志摩時徹底的沉淪了。她管不得別人的意見與評價，聽不見批評謾罵，也看不見鄙夷的眼光，更視而不見她丈夫痛心的表情。頭也不回的搬離了丈夫給她的錦衣玉食，隨著對於追尋真愛義無反顧的徐志摩開始了兩人的第二段婚姻。

  但陸小曼早已揮霍成性，大宴小宴的生活在她的世界裡是必需品，少了這些教她如何活著。縱使徐的溫言軟語能填滿她內心的空虛，但徐的經濟能力卻還是使她痛苦不堪。她狂放、揮霍，完全沒把自己定位成別人的妻子。在她的觀念裡，只有與徐志摩相守，生活裡觥籌交錯才能滿足得了她。對於這樣一個揮霍無度的妻子，徐志摩真是走投無路了。甚至到了後來，陸小曼染上了鴉片癮，時常徘徊在現實與虛幻的世界裡。

電視劇裡有一幕，實在叫我印象深刻。陸小曼與吸鴉片的男性友人迷迷茫的倒在了臥榻上，晚歸的徐志摩開門看見，無奈的臉上更多的是疲憊，他脫下眼鏡，蜷縮在小曼的身邊，三個人就這樣緊挨著到天明。早晨，徐志摩的母親進門撞見，簡直要暈厥。看到了這裡，我覺得徐志摩渴望的那種童話般式的感情生活，總算是再也實踐不了了。

  不知道是初中還是高中的國文課本，收錄了徐志摩的《再別康橋》，初讀民初才子的作品，甜膩的直叫我作噁。那個時候喜歡的作家大約是張曼娟、楊喚之類的平實細膩，對於徐志摩從不掩飾的情感，甚至加以放大誇飾的用字，實在難以理解其中深刻的情感。

  但他的文字卻總是在生活裡出現。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瓊瑤劇《情深深雨濛濛》裡，趙薇飾演的依萍在舞廳裡唱著徐志摩與陸小曼合寫的唱詞。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更是讓人改寫成許多趣味的句子，用於行銷廣告以及生活各處。

  但是，在眾多的他所創作過的文字以及說過的話語當中，我最最欣賞的是他當年為與張幼儀離婚，不惜家族產生衝突。被家族長輩罰跪在祠堂裡的志摩寫下了膾炙人口的名言：「我將尋訪我人生唯一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只是他終究看不清生活的真實樣貌，他以為生活是寫詩談情，卻不想更多時候的柴米油鹽，才是人生最甜的樣子。

  我以為年歲增長，他的文字我應能靜下心來好好研究一番，甚至可以稍微體會一下他文字裡那藏不住也關不緊的情感水源。沒想到，還是看不下去了。

  黏膩、沾牙，入了口使喉嚨更加難受。

  意外之喜的是，第一卷的書信裡，收錄了幾封他批評郭沫若詩句的爭議的書信。剛巧在北京的第二天，我安排到恭王府參觀。地鐵站一下車，便看見指示牌上『郭沫若故居』的位置與恭王府相同。沒想到只是拐個彎就到了的距離。

  郭老的住宅很是雅致清幽，文人氣息濃厚。前院栽種的一顆媽媽樹祈求當時生病的妻子快快痊癒，妻子的書房裡留有許多夫妻兩人舞文弄墨的鶼鰈情深。迴廊裡迂迂迴迴，遙想當年郭老與妻小在家中溫馨的情景。直到坐上了人力車，聽拉車的師父說郭老一生擁有過的女人無數，甚至在與某一任妻子的婚禮上，周恩來毫不留情地說：「希望這是我參加你的最後一次婚禮。」

  這與徐志摩和陸小曼結婚時，梁啟超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頓兩人的證詞有異曲同工之妙。

  誰是那人間的四月天？經過了這麼些年，即便當時林徽音寫下的詩句是為徐志摩，也變成了永遠沉入她心底中的秘密了。現如今，就連林徽音的兒子都說了，梁思成告訴他的是那首《人間四月天》是為自己而寫。我們硬要將人間四月天看成是徐志摩在林徽音心目中的形象，也未免太傷害了梁思成一家。畢竟，當年梁思成猶疑的問著林徽音何以選擇他時，她都說了，這答案長的她必須用一生回答他。我們又何必自作多情的將他與徐志摩繼續糾纏不清呢？